宣帝重刑失贤臣,太子劝儒遭训斥

臣司马光曰:汉宣帝虽然英明神武,又有魏相、丙吉这样的贤相辅佐,于定国担任廷尉要职,但赵广汉、盖宽饶、韩延寿、杨恽等人被处死却始终难以服众,这确实是宣帝善政中最大的遗憾!《周官》中关于司寇职责的规定明确指出,对有德有才之人犯错应当予以宽恕。像赵广汉、韩延寿这样治理百姓有方的官员,难道能说他们没有才能吗?而盖宽饶、杨恽这样刚直不阿的臣子,又怎能说他们不够贤明?即便他们确实犯下死罪,尚且应当宽宥,更何况他们罪不至死!扬雄认为韩延寿诽谤萧望之是咎由自取,但韩延寿之所以触怒上官,实则是被萧望之逼迫所致。汉宣帝没有查实,让韩延寿独自承受,的确是太过分了!

皇太子刘性格温柔仁厚,喜欢儒家经术,看到汉宣帝任用的官员大多为精通法令的人,依靠刑法控制臣下,曾在陪侍汉宣帝进餐的时候,从容进言说:“陛下过于依赖刑法,应重用儒生。”汉宣帝生气地说:“汉家自有汉家的制度,本来就是兼采王道和霸道;为什么要独用道德教化,采行姬周的政治呢!而且那些能纳而不能出,能言而不能行的儒生,不能通达时务,喜好称扬古人,诽毁今人,使人在名分与实际之间感到迷惑,不知如何去遵行,这种俗儒,怎么能去任用他呢!”便感叹地说: “将来要扰乱我汉家的人,就是太子啊!”

臣司马光曰:“王道”与“霸道”,并无实质的不同。过去,夏、商、周三代昌盛时,无论是制礼作乐,还是发动战争,都由天子决定,则称之为“王道”。天子微弱,不能控制诸侯时,诸侯中有能率领盟国共同征讨叛逆以尊奉王室的,则称之为“霸道”。无论行“王道”还是“霸道”,都以仁义为根据,任用贤能,奖赏善美,惩罚邪恶,禁绝凶残,诛除暴乱。二者只不过于名位上有尊卑之分,德泽上有深浅之别,功业上有大小之差,政令上有广狭之异罢了,并非像黑白、甘苦那样截然相反。汉朝之所以无法重现夏、商、周三代那样的盛世,是因为君主没有向这个方面努力,并不是古代圣王之道无法行于后世。在儒生里,有君子,也存在小人。汉宣帝口中提到的那种“俗儒”,当然不能与他们一同治理天下,但是难道就不能寻访“真儒”而任用吗?像后稷、契、皋陶、伯益、伊尹、周公、孔子,都是大儒,假如汉朝能得到他们而予以重用,汉朝的功业岂能只像现在这样!汉宣帝说太子懦弱不能自立,不懂得治国的方法,必然将败坏刘氏基业,这是可以的;可是说“王道”不可实行,儒者不可任用,岂不是太过分了!不能以此来训示子孙,留给后人效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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